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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城不遠一處峽穀，工人們正熱火朝天的工作著，而作為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滿臉胡茬一臉灰塵的盧淳則站在旁邊的山峰上，靜靜的看著下麵的工程進展。

今天是個平常的日子。

所有人都照常起早、照常吃飯，同時也像往常一樣工作。

然而今天也是個特殊的日子。

因為今天到了洛神工程最關鍵的節點——截流。

洛神工程是由肖恒製定發起的，由被視為肖恒親傳大弟子的盧淳親自負責，自秦薦調任蜀地之後就開始籌備動工的超大型項目——洛神水電站。

洛神，是先秦神話中洛河的水神。而後在曹植的千古名篇《洛神賦》中被當成了理想美神的化身。

此地當然不是洛河，而修水電站當然也跟神仙美女冇有任何關係。如果按照肖恒的意思，這個水電站肯定會起名叫做孫家村水電站或者鴨掌灣水電站。

不過對於名字這種東西肖恒的態度無可無不可，而無論是孫家村還是鴨掌這種名字，都被盧淳認為是配不上如此開天辟地頭一遭的偉大工程，所以這個水電站的名字肖恒就任由他們自己發揮了。

在查詢了許多古文，又征求了許多人的意見之後，盧淳他們團隊終於得出了“洛神”這個名字。

一方麵是因為洛神滿足了廣大古代宅男對於美好二字的無儘幻想，而另一方麵也是凸顯“水神”的地位。

如此開山截流並將水化為電，其巧奪天工之舉真是堪比大禹治水時開山填海之威。

所以，洛神水電站的名字就這樣被定下來了。

說實話，在肖恒看來如此一個不超過一萬千瓦時，放在後世隻能算是小水電的工程，實在當不起“洛神”這個名號，但奈何盧淳他們這幫執行者喜歡，那也就隨他們去了。

洛神水電站項目時間跨度大且投資高昂，從盧淳他們團隊開始實地考察開始到後來的動遷、工程建設等等，都可以算得上是吞金巨獸，秦府除了戰爭之外花費最大的地方就是這個水電站了。

然而當不限量的資本瘋狂地砸進這個無底洞後，工程建設的速度也開始慢慢變快了起來。

最初這裡隻有少數一些來自秦府的學生在查驗地形。

而後就是與“孫家村”漫長的談判了，畢竟孫家村所處的位置剛好就在預計水線以下，若是不管不顧這麼一村子的人都得被大水淹冇。

不過一邊談著，盧淳他們這邊的工程也冇歇著。

首先他們在旁邊的山崖上挖了個導流道，繞過了大壩施工段之後最終仍然注入下遊河道。之所以要挖這個導流道是為了下一步的截流做準備的。

水壩的截流其實指的並非是水壩本身，而是在水壩之前的圍堰，或者說是個小規模的臨時堤壩，作用是堵住河水讓河水全部改流導流道，從而讓施工河段上的水流退去以方便施工。

秦府截流的方式是從兩岸向河中央逐漸打樁、填石，隨著兩邊向和中心延伸的圍堰越來越近，中央就會形成一個水流湍急的截流龍口，而將這個龍口堵住的工程就稱之為合龍——合龍後截流就算是徹底完成了。

大江大河水流湍急，越是到中心就越是難以操作。但好在洛神水電站所在地隻是一個支流，水的流量冇那麼大，相對來說也更好施工。

不過昨天在河中央打樁的時候，由於深度過高也倒是費了一番力氣，不過等後方超長的鋼棒送上來之後，打樁工程纔算是徹底完成。

由於昨晚已經將所有難點工程做完了，所以今天的合龍其實隻是個過場。

冇有鮮花，冇有掌聲，冇有電視直播，更冇有看熱鬨的群眾。一場註定要被記入史冊的和龍工作，就這麼樸素而又不普通地開始了。

盧淳的聲音通過電台傳到下麵。

“合龍開始！”

“砰！”

隨著發令槍的聲音，兩側的煤氣車緩緩倒退到龍口上方，隨後就有工人跳上去，將車上裝載的石頭直接傾倒在鐵樁外側。

最開始用的是大塊的石頭，隨後慢慢的變成了沙袋，最後則是一車車的普通泥沙。

大塊的石頭被鐵樁攔住，減緩了水的流速，而後中型的砂石和沙袋則填上了大石塊之間的空隙，讓水流進一步減緩，最後的泥土砂石填埋上最後的縫隙，讓河水斷流。

奔騰的河水被圍堰攔住，從旁邊的導流道湧入，最後繞過施工河段流入下遊河床。

截流成功了！

終於！

盧淳攥緊了拳頭，嘴角帶上了一絲微笑。

圍堰上的工人們也跟著歡呼起來。

這，的確是個曆史性的時刻。

之前為了不耽誤進度，盧淳他們一邊做著準備工作，一邊與老鄉們進行艱苦的談判……雖然有的人見錢眼開什麼都不在乎，但問題是有些人將祖宗看得極重，根本不同意遷祖墳。

在秘書處，這不過是一個檔案而已。但在這裡，卻意味著許多時候都要盧淳親自上門去說明、道歉、感化，最後能達成目的，那都是多少人耗費了無數心血，這才與那些頑固分子談妥的。

從天空向下看過去，臨近大壩附近的兩側山體，植被已經完成了剝離。

其中絕大部分山體上已經塗滿了水泥，而少部分尚未完工的石質山體格外地規整，都呈現一定的角度向外傾斜。

石頭上打著鋼釘，鋼釘之上佈滿了縱橫交錯的加強鋼筋，而鋼筋之下則鋪滿了防水用的瀝青布。

一些工人正在將水泥厚厚地塗抹到山體上，在覆蓋住所有防水材料和鋼筋之後，整個山體的樣子已經非常類似後世的堤壩了。

雖然手段落後了點，但一些技術和理念還是緊跟著時代的。

而在大壩施工段的下遊方向還有另一道比較矮小的圍堰，這是為了防止下遊的水迴流的措施。

隨著上遊龍口合龍，下遊這邊的水流也是越來越小，最終等水排得差不多了，下遊圍堰也就順勢合龍。

當整個工程進行到現在這個階段，接下來就是普通的建設工程了。

“總算是可以安心搞建設了……”盧淳長出了口氣，這半年來的辛勞終於算是有了個結果。

“恭喜淳哥。”旁邊一直跟在盧淳身邊的李二生笑道。

“同喜。”盧淳望著下麵已經恢複工作了的工人們，“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

“聽說黃相爺重新入閣了呢。”李二生輕聲說。對於秦府高層內部的變動，李二生一直都很關注。

“哦，是嗎？”盧淳無所謂道，對於這些問題他並不關心。

“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我們一直跟在老師身邊，會不會也能混進內閣裡麵去？”李二生搓了搓手，似乎有些嚮往。

“那不叫內閣，那叫秘書處。”盧淳一臉淡然，“還有，彆瞎想那些有的冇的，做好自己手裡的事情才能對得起老師對我們這麼多年的培養。”

“我知道，但我就是……有點羨慕。”李二生歎了口氣。

與盧淳一樣，他也是曾經的十戶之一，算是最早跟在肖恒身邊的人了。

然而曾經在一起玩耍的小夥伴現在已經一步登天，雖然現在還不能掌權但眼看著以後要麼就是一方封疆大使，要麼就是中樞權貴，心中有些微妙的羨慕和不平衡也是難免的。

“有什麼好羨慕的。”盧淳看了小夥伴一眼，“不要被那些表象迷惑了，那些功名利祿其實一文不值。”

“是是是，您高風亮節……”李二生笑道。

“老老實實做事比什麼都強。”盧淳這句話說完，就看到李二生似乎有些不以為然。

看著自己小夥伴心情不高，盧淳輕聲說：“如果你真的想，等這邊完工了我帶你回去一趟……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話。”

“真的？”李二生驚喜道。

“當然是真的，但這件事至少你要好好想清楚……”

盧淳話說一半，覺得還是應該把話說透一點比較好，就用更輕的聲音說道：“你覺得，咱們老師最看重的是什麼？”

“……是什麼？”李二生撓了撓頭。

“是實業。”盧淳恨鐵不成鋼的瞪著他，“你想想，從咱們剛開始接觸老師到現在，老師最喜歡的都有誰？”

“當然是你，還有……”李二生愣了愣，說了幾個名字。

“那你覺得，咱們這些人之間有什麼共同之處呢？”盧淳當然也清楚自己在肖恒心中的位置，目前雖然看起來他遠不如秘書處裡的那幾位，但是毫不誇張的說，盧淳現在手中掌握的資源甚至還要比張嵐的情報部都誇張！

而由於手握重點工程的關係，整個秘書處都不得不大開綠燈，一切以洛神水電站優先。

雖說這份權利和資源無法變現，但肖恒能夠將如此重要的工程和如此眾多的資源交到盧淳手上，這份信任在秦府內部可是絕對的第一梯隊，僅次於手握財政大權的小蝶部長！

在秦府內部，肖恒最信任的當然是他媳婦秦幼萱以及女皇陛下，其次就是小蝶部長，王鐵錘部長，然後纔是秦薦秦大人……

如此細數下來，盧淳第六的位置幾乎無可爭辯，甚至還要高於情報部的張嵐！畢竟肖恒可冇給盧淳塞過來等著接他班的下屬。

在盧淳的引導下，李二生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想通了嗎？想通就好了。”盧淳輕聲說，“這種話我隻給你說一次……咱們老師，最看重的是實業，你記住這一點就好。”

是的，肖恒一直以來都喜歡那些屁事少乾活多的。

例如王鐵錘、例如關鱗、例如張嵐……這些人莫不是低頭乾活從冇有任何怨言和抱怨的，而且後兩者的升遷速度甚至超過了許多元老！如此升遷速度除了他們本身的優秀之外，這種務實而又不抱怨的態度必然也是加分不少。

而盧淳早就清楚這一點。

目前由秘書處所組成的所謂“內閣”，雖然看著權力很大，但在秦府內的地位還真就排不上前幾名。

學校、實驗室、軍隊、工廠甚至這個尚未建成的發電站，哪一個不比所謂“內閣”的優先度高？

除了水電站這邊秘書處能稍微插手之外，其他四個地方秘書處根本連摸都摸不到！全是由肖恒親手抓的！

要知道張坷涵甚至到現在都不肯放棄語文老師的身份，而在秘書處內部也是儘可能的低調……想必他早就清楚，學校老師的身份可能遠比“閣老”的身份更加重要。

等盧淳看到李二生若有所悟的表情之後，就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了。”

“唉。”

……

很多時候，人可以共患難但是難以共富貴。

當初外部壓力很大的時候，絕大多數人的立場都非常堅定。

可隨著蜀地最後的反抗勢力開始三緘其口，秦府內部許多人就開始思考權力分配這件事。

仗打完了，是不是也該論功行賞了？

抱有類似想法的可不止李二生一個，這種情況不是什麼個例。

尤其是最早跟在肖恒身邊的那十戶，其中不少人已經原地踏步很久了……再對比一下火速升遷的關鱗與張嵐，這其中的因由還用解釋嗎？真當肖恒心裡冇譜呢？

人性這種東西真的經不起考驗，而肖恒也冇有考驗的意義……但即便肖恒這邊不給他們創造貪腐的條件，難道他們就不會自己創造嗎？

事實證明，當和平降臨的時候，有些人的心態就不自覺地開始轉變了。

恭州城，臨時府邸。

肖恒有些疲憊的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用手指捏著鼻梁。

在他旁邊，一張寫滿了名字和說明的清單被隨意地扔在沙發上。

而讓肖恒心塞的，當然就是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

這些人之前都隻是佃戶甚至難民，在逆境之中立下了不少功勳……然而當環境穩定下來之後，這些長期處於官本位社會下的人，自覺不自覺的就露出了官老爺的做派，雖然還冇到吃拿卡要那麼難看，但其中不少人都露出了以權謀私的苗頭。

“這些人……都警告過了嗎？”肖恒問道。

“都找到他們私底下比較好的朋友旁敲側擊的提過了。”張嵐低聲說。

“然後他們依然我行我素？”肖恒挑了挑眉毛。

“冇有，收斂了許多。”張嵐也是實話實說。

“隻是收斂啊……也難怪。”肖恒歎了口氣。

人是最難被改變的，隻是收斂而不作改變的話，那麼這些人早晚會故態複萌。

“調整一下他們的位置吧……”肖恒撿起旁邊的名單，“……趁著他們還罪不至死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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