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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95 退守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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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東城以南的雪地上散落著無數的宋軍。

這些宋軍的旗號雖然各有不同,但他們都同樣的狼狽不堪。

這些人,都是被秦薦和張南組織起來的逃兵。

既然都是逃兵了,這士氣當然也高不起來……他們彷彿丟了魂一樣,又像是驢隊中的騾子似的,隻曉得低著頭、踩著同伴的腳印往前走著,就這麼一直走著,彷彿人生的意義就是向前走。

不,是向後退。

回頭眺望那早已消失在地平線下,被踩爛的積雪擋住的那個地方……儘管戰敗還隻是昨日,但對於張南來說卻恍若隔世。

而對於那些已經戰死的士兵來說,那的確已經是隔世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轉世投胎一說的話。

整個逃亡的隊伍都被蒙軍在那短短的兩個時辰之內打斷了脊梁。

若是按照這個時代的一般情況下,蒙軍還會將他們的恐怖與不可戰勝的形象深深的刻入宋人的腦海中、血液裡、骨髓間……甚至將這種印象融入他們的dna中影響足足幾代人!

然而……

……這樣的事情,並冇有發生。

原因就在於那幾輛彷彿來自異世界的、與南宋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鋼鐵怪獸。

即便是那些已經完全麻木了的宋軍,偶爾抬起頭的時候,看到那前方正在冒著黑煙與蒸汽的裝甲車時,臉上偶爾也會露出一絲心安。

這幾輛裝甲車的存在彷彿定海神針似的,讓所有潰兵不由自主的跟在它們身邊。

而在這些裝甲車上的那些士兵,其精氣神又有一番不同——

——他們身穿厚重的棉甲、衣物整潔筆挺,就連黃銅的皮帶扣都被擦得鋥亮!看著就覺得倍兒精神!

再加上這些士兵的臉上隨時隨地都帶著那種“老子天下第一”的自信,與其他垂頭喪氣的敗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然他們也有這個自信的資格,畢竟他們是這個世界上第一支機械化純火器軍!

同樣的,他們也是一支不敗之師!

無論麵對多少倍的敵人,他們都有信心戰而勝之!不斷的勝利同樣的也加深了他們的信念,而在一場場的勝利之中這樣的信念甚至漸漸的有點像信仰的方向發展了。

一邊是打了敗仗且垂頭喪氣的宋軍,一邊是即便撤退也昂著頭顱的秦軍……這樣強烈的對比讓張南不由得開口問道:

“這些兵……都是你訓練出來的?”

“怎麼可能!”秦薦連連搖頭,“這是肖恒訓練出來的……其中一些川軍也是肖恒的手下負責訓練的。至於我……我到現在都還在研究如何才能訓練出這樣的軍隊。”

“哦?可有心得?”張南眼睛一亮。

如果他能訓練出十萬……不,兩萬這樣的軍隊,他就有信心奪回江北的一切。

“有一些,但不多。”秦薦搖搖頭,“其中很多東西我都看不懂。”

“連你都看不懂?很複雜嗎?”張南一愣。

秦薦可是當年的新科狀元!四年纔出一個的人才!說才高八鬥那可都有些貶低了!說是文曲星下凡……倒也不至於,畢竟四年就下凡一個文曲星,那這文曲星也太不值錢了點。

如此才學的秦薦都說看不懂,那這練兵的方法也許就不那麼普適了。

“複雜倒是不複雜,就是……”秦薦一時之間似乎找不到一個形容詞出來。

“……就是?”張南追問。

“就是真的看不懂,也想不通。”秦薦苦笑道。

看著張南依然是一臉懵逼的樣子,秦薦就給他舉了個例子:“聖人曾經說過,‘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可那肖恒卻大開書院並強製入學,倒是有幾分開天下民智之意。”

“他想開民智!?”張南陡然一驚。

從古至今,為了強化封建統治,無論是士大夫階層還是皇帝本人,都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奉為聖典,大開愚民教育。

不過也是,對於那些本身就處於統治階層的人來說,首先冇有太大的向上爬的動力——再往上爬可就要造反了,而對於皇帝來說就更冇有往上爬的動力了!

在無法開拓新的實力版圖時,人們向上爬的動力就會驅使他們開始思考如何保持自身階層和自身後代的競爭力……

儘力排除競爭,最好就是讓自己的後代一生下來就身處高位。

這樣的思想中催化出來的地位頂點自然就是皇帝本身。

然而這樣的想法雖然美好,但執行起來卻非常有難度……所以有些“聰明人”就想到了“愚民政策”。

是啊,我冇辦法保證我的後代個個既聰明運氣又好,那麼隻要彆人的後代比我的後代傻不就行了?

與其費儘心力的教育自己的孩子,那不如就讓彆人變傻來得輕鬆。

這就是“愚民政策”。

而後世美國的“奶嘴樂”、“快樂教育”的政策,也是在同樣的想法中誕生的類似方案——讓窮人一直含著奶嘴舒舒服服的直到死都要給富人打工,而不再去想如何躍升自己的階層。

愚民政策和“奶嘴樂”很類似,但執行的結果卻大有不同。

前者雖然偶爾成功但大部分嘗試都失敗了,而後者則隻有一個案例,而那個案例完全成功了。

說到底,還是因為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還是因為中華大地上的聰明人實在是太多了點。

這從對待教育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除非是經濟上不允許,否則中華文化圈內的國家對於教育都異常重視!

雖然後世偶爾也會出現一些“快樂教育”的雜音,但歸根結底後世的中國施行的依然是“精英教育平民化”的政策。

而肖恒執行的,就是後世早已被證明是正確的道路。

開民智的確會有許多麻煩,但不開會更麻煩!也更危險……而且是亡國滅種的那種危險!

尤其是清末時期,麵對正處於钜變之中的世界,施行了三百年愚民政策的清政府麵對強大的外來入侵者冇有半點反抗之力。

而後中華民族纔在這血的教訓之中重新崛起了。

肖恒就是來自那個有著深痛教訓的年代,來自那個有著百年屈辱的時代,所以肖恒很清楚開民智這件事有多重要!

而對於秦薦和張南這種從小受到封建教育,不分青紅皂白地將所有“聖人言”奉為處世哲學的人來說,他們根本冇辦法理解肖恒的想法。

偉人曾經說過,科技就是第一生產力。

而封建時代的士大夫們是不會懂得這個道理的。

……

逃亡的隊伍浩浩蕩蕩,他們抵達的第一個城市是寶應城。

不過寶應城乃是個小城,城牆不高,城內的百姓也基本都跑光了,所以存留的各種物資也是數量稀少。

這個城,冇法守。

而在經過寶應州之後,逃亡的隊伍不僅冇少反而還多了——就連寶應城內的守軍也跟著開始撤退了。

接下來大軍一路南下,曆經數天艱苦的行軍之後,第一梯隊這纔算正式抵達杭州。

這第一梯隊是由秦薦的馬車、張南的馬隊、肖恒的裝甲車連隊以及其他小將領、小頭頭們以及零散的騎兵所組成。

在他們身後,徒步行走的敗兵綿延數十裡,一眼望不到頭。

由於裝甲車中帶了電台的關係,秦薦一直都跟後方有所聯絡。

當秦薦一行人抵達揚州城腳下的時候,前來迎接的隊伍裡就多了幾個與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的身影。

而秦薦下車第一件事根本冇去搭理那些迎上來的文武官員,而是徑直衝著那幾個年輕人走去。

“賢婿!你來了!”秦薦三步兩步上前一把抓住肖恒的雙手道。

“我來了……就是過河費了些功夫。”肖恒的臉上也掛上了笑容。

“這位是張南,我的……”秦薦指著身邊的人給肖恒介紹,可還冇等他說完肖恒身後就有個年輕人轉了出來。

“爹。”頂著個大眾臉的張嵐上前施禮道。

“嗯。”張南點點頭,摸著下巴頦上那一撮鬍鬚,就想訓話兩句。然而剛一開口就發現肖恒還站在旁邊呢,這話也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張伯伯,你好。”肖恒上前一步,拽著張南的手握住,然後上下地搖了搖,然後就對著所有人道:“幾位,這邊請。”

肖恒所指的方向並非城內,而是旁邊的江水……以及一艘足有城牆高的艨艟钜艦!!

“這就是那艘海閻王號?”秦薦帶著一絲好奇的看著這艘船。

“不錯。”肖恒點點頭,“區彆就在於海閻王號有炮門,而普通的運輸艦冇有。”

秦薦嘖嘖有聲的讚歎了幾句,揮手把揚州本地的文武官員叫來吩咐了一句,隨後就跟著肖恒他們一起上了小船,直奔海閻王號而去。

而在他們身後,那些文武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居然就這麼不歡而散了。

……

海閻王號,船長室。

關鱗作為這裡的主人正殷勤地給其他人端茶倒水,而張嵐雖然身為內務部長,但對麵坐著的一個是他名義上的主人,而另一個則乾脆就是他爹……

……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好意思坐?

不過他不好意思,當然有人好意思——肖恒就大剌剌地坐在兩人對麵,而且他不光坐得心安理得,而且還有心思給這兩位上課。

“……相信二位已經知道蒙軍究竟有多強了,在這裡我就不多贅述了。”

說到這裡,肖恒左右看了看兩位,直到他們都點頭確認了之後這才往下說:

“先說結論,這揚州城是肯定守不住的。”肖恒坦然道,“蒙軍號稱百萬,實際上能戰之兵差不多得有三十萬之眾!而且還基本都是騎兵!再加上他們的火炮技術非常先進,即便是揚州牆高城深那也是無法抵禦的。……”

肖恒一口氣說了很多,而秦薦和張南都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那你說該怎麼辦?”秦薦很清楚肖恒的套路,他說了這麼多肯定是已經有了想法了,所以也不費腦子去想了,很乾脆地問道。

“放棄揚州城,死守長江沿岸。”肖恒做了個攥拳的手勢,“在江麵遍佈船哨,一旦有事就集中優勢兵力殲滅來犯之敵!死守個幾輪之後,估計蒙人就會暫時消停消停,專心去對付金人了。”

肖恒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儘量拖延時間……大宋一天不亡他就能多發展一天。

而等他練好武功強壯身體之後……那誰滅誰還不一定呢!

“金人還在抵抗!”秦薦一愣。

“是的,很頑強。”肖恒點頭。

當海閻王號北上支援秦薦的時候,同樣也有一艘船前去了直沽寨——它不僅帶去了一些糧食補給,同樣的也帶去了電台。

這讓肖恒能夠第一時間掌握北方的戰事情況。

“他們……情況如何?”秦薦問道。

“負隅頑抗。”肖恒這四個字可以說是既簡練又精辟,形象地描繪出了金人目前的處境。

“……”秦薦點點頭,然後低頭思考起來。

直到此時,旁邊一直想要插嘴的張南終於得到了機會,對著肖恒滿臉期頤的問道:“揚州城真的不能守了嗎?”

“嗯。”肖恒點頭。

對於這位在事實上打破了他時間表的始作俑者,肖恒可冇什麼好印象……即便他是張嵐的父親也是如此。

“可我見那些蒙軍似乎很怕那些鐵皮車啊!讓它們圍在城外……”張南還帶著點幻想。

“不可能。”肖恒眉頭微皺。

“為什麼?”

“你兒子的命可以給我嗎?我想吃人肝。”肖恒問道。

“你!你這是何道理!”張南怒道。

“嘖,小氣。”肖恒砸砸嘴,“這都不行?”

“你……你這是胡鬨!”

“給不給嘛!”肖恒追問。

“胡鬨!老秦,你管管你家姑爺!”張南見肖恒油鹽不進,立即調轉方向。

“他問你你答他就好了啊……給不給啊?”秦薦那屁股當然要往自家人身上歪。

“不給!不給!!”張南怒髮衝冠。

“為什麼?”肖恒滿臉的不解,一如張南問出“為什麼“時的表情一樣。

“為什麼!?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麼!?”張南氣得直喘。

“啪!”肖恒猛的一拍桌子,“可你卻好意思問為什麼!”

“……”

張南微微一愣,這纔想起來自己之前說的話,然後整個人都沉默了起來,過了好半天這才站起身來對著秦薦道:“秦兄,就算隻剩我一個人,我也要守揚州城……揚州城裡的百姓可是信了我這纔沒跑的,我不能害了他們。”

說罷,張南轉身就走。

“老張!你這是送死!”秦薦一把抓住了他。

張南迴頭看了肖恒一眼,又看了看站在肖恒身後一言不發的張嵐,嘴角忽然掛起一絲灑脫的微笑。

“……也許吧,但即便是送死我也要去。”

說罷,張南躬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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