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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在林中跑了多久，她衣衫沾滿鮮血和泥土，頭髮鬆散，四周漆黑一片。

後麵的人緊追不捨，她漸漸體力不支，猛地一回頭，隻感到一陣疼痛，鑽心的疼，她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被利箭刺穿，鮮血直流。

她直直地倒在地上，看到天上掛著一輪圓月，今日是正月十五，月亮很圓。

迷迷糊糊中她看見有人朝她跑來，可她還未看清，便閉上了眼睛。

一一

6月，梅雨季節，天上的雨越下越大，沈意撐著一把油紙傘走在石板路上，她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旗袍，襯得她皮膚愈發白皙。

“沈意回來啦。”說話的是這鎮子上賣餛飩的周大娘，為人和氣，沈意冇少光顧她家的店。

沈意輕聲回道：“回來啦。”

她手上提著一瓶青梅酒和一袋綠豆糕，綠豆糕是這鎮子上一位專做糕點的老師傅做的。

沈意覺得好吃，冇幾天就吃光了，還買了一條魚，今天的魚很新鮮，她想桃花一定喜歡。

沈意過了一座橋，便到了家，一進門，一股濃烈的中藥材味撲麵而來，桃花正坐在椅子上敲算盤。

“桃花，我回來了”沈意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向桃花走去。

桃花正坐在椅子上算賬，皺著眉，她算的很是艱難，頭髮都被她揉成了一個雞窩的形狀，抬頭，愁眉苦臉道：“阿意姐姐，你回來了。”

“嗯”沈意拉了一個凳子，在她旁邊坐下，用手順了順被她揉成雞窩形狀的頭髮。

桃花拿著賬本，在沈意麪前晃了晃“阿意姐姐，這個月我們又虧了”又看了看身後的藥材，“藥材用得好快。”

沈意翻了翻賬本，這個鎮子不大，又多是老年人，對沈意和桃花很照顧，每每他們來瞧病，沈意總會少收他們錢或多送他們幾付，錢對她來說不是很重要重要，畢竟她在這兒開醫館也不是為了賺錢。

沈意看了看身後的中藥櫃子“桃花，有哪些藥材冇有了。”

桃花指著單子念給沈意聽“當歸，鬱金，竹茹，枳實不足20克，酸棗仁還剩50克。”

沈意起身“你打電話讓他們送藥材，我去給你做魚”說完拿起桌子上的東西向廚房走去。

沈意做了芽筍燉獅子頭，還有鮮蝦釀節瓜和一道清蒸鱸魚。

桃花咬了一口獅子頭“阿意姐姐，房東說我們樓上有人住了。”

沈意挑菜的手頓了頓，又很快恢複如常，淡淡開口：“是嗎”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雨勢漸停，沈意撐起傘打算出門，剛到門口就聽到有人在往樓上搬東西，地上推滿了箱子，那些人上去又下來，如此反覆。

沈意掃了一眼，看見了清朝年間的清白玉釉鏽刻梅花的長頸瓶，箱子挺大，微微敞開，看著應該是不小心打開了，沈意走近，想看看其他的。

還冇看到，就被眼前的人遮擋住了，沈意收回目光，看向擋在身前的人，五官立體精緻，皮膚很白，眉眼柔和，因為下雨，臉上沾了雨水，頭髮也有點濕，他的眼眸很黑，深不見底，看不透情緒，個子很高，身姿挺撥，沈意眼皮顫了顫，冇有說話。

徐淮序今日剛剛搬來這杏花鎮，鎮子不大，但近日雨水不斷，徐淮序身上都濕透了，他需要馬上上樓換衣服。

在上樓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女生，一直盯著他的箱子“小姐，有事嗎？”他嗓音很是溫柔。

沈意盯著他看了許久，扯出了一個笑容，儘量抑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先生，是樓上新搬來的？”

“嗯，是今日剛到的”又看了看身上已經濕透了的衣服，“抱歉，我要先上樓換件衣服。”

徐淮序上樓去了，沈意站在原地許久，才撐開傘向外走去，她今日買的青梅酒不好喝，覺得味不對，冇有她釀的好喝，鎮子東麵有一片果園，裡麵有很多青梅樹，就是不知道還有冇有。

“趙叔”沈意給果園的主人打了個招呼，果園的主人趙叔，今年50歲，兒女都不在這裡，他一個撐著這果園，做做直播帶帶貨，收益很好。

“沈意來了”看見沈意來了，趙叔起身收了收手中的扇子，又因為太熱，他又把扇子打開“這天明明下著雨，還這麼熱”邊說邊擦著身上的汗。

這天是很熱，近日又多雨，沈意不喜歡，太悶熱，太潮濕了，沈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趙叔，青梅還有嗎。”

“哎”趙叔深深歎了口氣，看向果園“青梅最佳采摘時間已經過了，近日多雨，青梅都壞了。”

沈意順著他的視線，果樹上的果子冇有多少了，全掉在了地上，冇過多久，就會腐爛，真是可惜了這麼好的果子。

沈意有些不高興，這天氣確實是不太好，冇有青梅，自然喝不到釀的青梅酒了，往年釀了許多，但沈意喝得快，如今隻剩一點了，早知道就省著一點兒喝。

東西冇有，沈意隻好打道回府，路邊有人在吆喝，人圍著挺多，都是小孩子，沈意盯著那攤子許久上前，買了兩袋梅花糕。

“桃花，看我買了什麼”桃花正躺在搖椅上睡覺，聽到沈意的聲音，起身，她動作幅度太大，身後的搖椅嘎吱嘎吱的響，搖晃個不停。

“是梅花糕”桃花咬了一口，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好吃。”

見她說好吃，沈意指了指她懷裡的梅花糕開口：“桃花你把這袋給我。”

桃花睜了睜大大的眼睛問：“你要給誰啊。”

不怪桃花為什麼這麼問，沈意一買到什麼好吃的就會分一些給周邊的老人或孩子們。

“樓上不是來了新租客嗎”沈意從桃花懷裡抽出了一袋，提在手上，又衝著桃花晃了晃手裡的梅花糕“我去把梅花糕給他。”

桃花就知道，她的阿意姐姐實在是太善良了。

樓梯較窄，是木頭做的，很多年冇有翻修過了，沈意走在上麵，能聽到嘎吱嘎吱的響聲，又因為下雨，樓梯很滑，她走得挺慢，怕一不留神，就摔下去。

門口擺放了一株君子蘭，沈意輕輕給它挪動了一下位置，怕碰到它。

徐淮序洗完澡以後就在屋裡整理東西，他東西挺多，主要是他收藏的瓷器，書畫居多，他把它們一一擺放好，聽到有人敲門。

是樓下的那位小姐“小姐，有事？”

沈意看著他，應是剛剛洗完澡，脖子上還有水滴“我來給你送梅花糕。”

“謝謝”徐淮序冇想到她上來是給他送糕點，見她一著盯著他，“還有事嗎？”

“冇事，我先下去了”走到一半又折回去，他還冇關門，“我在樓下開了一家醫館，有什麼事，可以找我”又補了一句，“冇事也可以來。”

一一

沈意在下樓梯時聽到砰一聲，關門的聲音，她剛剛其實是想進去的，可她怕嚇到他，她盯著他房門看了許久，勾了勾唇角，來日方長，她不急。

桃花見沈意回來，跑上前，跑得太急，還絆倒了掃把，又把掃把扶起來立好“阿意姐姐，梅花糕送出去了嗎？”

沈意站在中藥櫃前仔細檢查著藥材，邊檢查邊回桃花“送出去了。”

桃花好奇地問：“那人好看嗎？”

沈意在腦中認真想了一下，中午見他，他打了一把黑傘，穿著一件白襯衫，步履沉緩，背影很清廋，彬彬有禮，回道：“好看。”

阿意姐姐說好看，那必定就是很好看，桃花不禁感歎道：“真想見見他的樣子，杏花鎮終於來了一位好看的帥哥了。

昨夜下了場大雨，今天久違地出了太陽，沈意醒來的時候，一縷陽光透過紗簾照到她臉上，有些刺眼，她轉了個身才起床。

沈意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連衣裙，今天天氣好，街上人很多，小河兩邊到處都是小商販和玩鬨的孩童。

杏花鎮是古鎮，有很多遊客都會來這裡旅遊，前一段時間多雨，今天天氣一晴，這鎮子無比熱鬨。

集市很熱鬨，沈意站在魚攤麵前“伍叔，幫我挑一條最大最新鮮的魚。”

“好嘞”伍叔瞅準一條魚，靈活地網了上來，利落的去除鱗片，掏掉內臟，再沖洗乾淨，“沈意，拿好。”

從伍叔手裡接過魚，道了聲謝，繼續往前走去，看見前麵西瓜攤子前站了一個人，哦，還是熟人，“先生，來買菜。”

徐淮序在選西瓜，他有點不會選，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話，聲音很好聽，他腦海裡浮現出了樓下那位開醫館的小姐，抬頭，果然是那位開醫館的小姐，她歪著頭在衝他笑。

“嗯”說完後又覺得太冷漠，又加了一句，“你也來買菜。”

沈意有些想笑，她既然出現在這兒，當然是來買菜，對他說：“對啊，我也來買菜”指了指一個西瓜，“選這個，這個好。”

徐淮序溫和開口：“你會挑？”

沈意點點頭，繼續說：“西瓜要挑瓜臍小的，紋路清晰的。”

最後沈意又給徐淮序挑了青菜，牛肉還有葡萄，挺奇怪，挑的剛好都是他愛吃的，買完東西，兩人並排走著回家，沈意側頭問他，“昨天的梅花糕好吃嗎。”

“好吃”徐淮序如實回答。

沈意看著他，她這個角度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她問一句他答一句，其餘的話一句不說，“你不是說無事要來醫館嗎，可我昨天等了你一天，你都冇來。”

沈意本來是想逗逗他的，可他的表情突然凝重起來，沈意不想逗他了，“我開一一”

“抱歉，我昨天忘了，今天有空就來找你”聲音低沉，帶著歉意。

“好，那我等你”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家門口，徐淮序上了樓，沈意把屋外寫著暫停歇業的牌子翻了個麵，推開大門，提著菜，向裡走去。

今天病人很多，沈意中午匆匆吃了幾口飯，就繼續坐診。

太陽漸漸西墜，夕陽散發出霞光，人群散去，沈意扭動脖子，瞧見徐淮序坐在前方，也不知道他是多久來的，或許是等久了，他直接靠在椅背上睡起了覺。

沈意走近，蹲下來看他的臉，他的皮膚很白，睫毛很長，嘴唇挺薄，應該是在做夢，不知道夢到了什麼，還嚥了咽水，喉結也跟著滾動。

沈意也跟著嚥了咽口水，想摸，她伸出手，慢慢靠近，眼看馬上要摸到，徐淮序在這時睜開眼睛，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平靜開口：“小姐，有事嗎？剛剛睡醒，他的聲音還有些嘶啞，沈意聽了，又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沈意笑了笑，溫柔的說：“先生，你什麼時候來的”又看向他的衣領，輕輕拍了拍，“這兒剛剛有灰，我幫先生拍拍。”

沈意的指尖劃過俆淮序的脖頸，徐淮序自然感受到了，她的指尖很涼，或許是這天太熱，徐淮序感到了舒服，猛生出一種想要被她繼續摸的想法他慌了神，匆忙起身，“小姐，我先走了。”

“等一下”沈意快步走到他麵前，盯著他的眼睛，她在他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問：“先生，要不要喝灑。”

徐淮序看見她倒酒的玉盞，仿製的紅釉荷葉式盞，雖是仿製的，品質極佳，並不便宜。

沈意見他麵無表情的盯著酒，開口“這是青梅酒，以前喝過嗎。”

徐淮序搖了搖頭，沈意眼神暗了暗，但也僅僅隻是一秒，又恢複如常，她將杯子放在他麵前，示意他嘗一嘗。

徐淮序端起酒杯，入口有點酸，回味很甜，酒精度數不高，“好喝。”

聽見他說好喝，沈意起身把僅存的都拿了過來，“我這還有，不夠可以再續。”

徐淮序看著瓶子裡的酒，所剩無幾，她應該很喜歡喝，不能再問她要，但又怕她不高興，還是說了個，“好。”

沈意現在很舒服，很滿足，天上紅光四射，她和徐淮序安靜地坐在這裡，喝著她喜歡的青梅酒，就像長途跋涉地人走了很遠，才找到了棲息地，沈意的心在這時被填滿，終於感受到了安寧。

徐淮序放下手中的杯子，看著她，她正全身貫注地看見外麵的夕陽，沈意看了夕陽多久，徐淮序就看了她多久。

沈意回頭，徐淮序低頭。

他的睫毛好長，沈意看了一會兒又繼續問，“先生是做什麼的。”

徐淮序回道：“古董收藏。”

沈意冇有很驚喜的樣子，就像是早知道了“我家也有幾件古董。”

“在這？”徐淮序掃了一眼，四周冇有擺放的東西，唯一的就是桌子上放著一盆鬱金香。

沈意笑著搖頭，“不是，不是在杏花鎮。”

徐淮序端起玉盞，繼續喝酒，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他看了看瓶子，冇剩多少了，再喝下去，就冇了，起身對她說：“我先走了。”

沈意起身送他，“明日要不要去吃餛飩。”

徐淮序頓了頓，“什麼時候。”

“早上”她嗓音很愉悅，心情很好。

“好”他的聲音很低沉，像是古寺裡清晨撞擊的鼓聲，綿長而悠遠。

又冇話了，徐淮序要走，沈意扯了扯衣角，朝他眨了眨眼，徐淮序看不懂，他發現他實在是不怎麼懂眼前這姑娘“還有事？”帶著疑問。

沈意向他靠近，知道他下午要來，她特地塗了口紅，紅唇輕啟“你還冇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先生吧。”

“徐淮序，我的名字”靠得太近，他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若有若無的，和她這個人一樣，時而熱情大膽，時而溫柔含蓄。

“我叫沈意，杏花鎮上的小朋友都叫我阿意姐姐”沈意又朝徐淮序靠近了一步，看著他的臉，輕緩開口：“你也可以叫我姌姌。”

“姌姌？”

沈意站的筆直，很端莊，“對，這是我的乳名。”

那有人第一次就把乳名告訴彆人的，徐淮序眼眸低垂“我還是叫你沈意吧。”

他不肯叫，她也冇生氣，“好啊，阿淮。”

徐淮序神色有一瞬間失常，他有些不可置信開口，“你叫我什麼？”

她繼續淺笑著，“阿淮啊，你不叫我乳名，我還不能叫你阿淮嗎。”

這話有問題，可沈意一臉溫柔地對著他笑，很是熱情，徐淮序盯著她看了一兩秒，“我先上樓了。”

看著徐淮序的背影，沈意勾唇一笑，轉身，朝裡麵溫柔叫道：“桃花，今晚想吃什麼。”

徐淮序上樓，撥通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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